五更天的玄天宗后山还浸在青灰色的晨雾里,露水沉甸甸地挂在草叶上,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。
林夜的麻布鞋早已被打湿,每走一步都发出“吱呀”的闷响,像是踩在泡软的棉絮上。
他肩上的木水桶晃了晃,清澈的山泉水泼在青石板上,在他灰白如石的脚边洇开一片深色水痕——这具被称作“星辰废体”的身子,连挑水都比旁人慢半拍。
皮肤触感冰冷而僵硬,像是一块尚未雕刻完成的玉石,毫无温度可言。
“林哥。”
低低的唤声从身后传来,带着一丝颤抖。
林夜侧头,就见小石头缩着脖子从柴堆后面钻出来,冻得通红的小手从怀里摸出个用荷叶包着的团子,半块露在外头,还冒着热气,蒸腾的香气混着灵米特有的甜香扑面而来。
“我今早帮厨,偷藏了半个灵米团子。”他声音压得很低,“你……你别听他们说的,你肯定能……”
话音突然卡住。
山风卷着脚步声刮来,四个玄色外门弟子服的身影从雾里撞出来,衣袂翻飞间带起一股冷冽的寒意。
为首的赵辰踢开脚边的枯枝,玄色腰带坠着的玄天宗玉牌撞出清脆的响:“哟,这不是咱们杂役房的人形石雕么?”他斜眼扫过林夜灰白的皮肤,又瞥向小石头手里的团子,嘴角扯出讥诮的笑,“怎么着?还想靠灵米补身子?也不看看你这破体质,吃进去的灵米怕不是都变成石头渣子了。”
林夜垂眸盯着脚边的水痕。
前世他能徒手接子弹,一拳轰碎枪神杨雄的天灵盖,如今却要被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崽子踩在脚底下。
他指甲掐进掌心,石灰色的皮肤下渗出一丝血珠——这具身子连痛觉都比常人迟钝三分。
血液的味道混着铁锈味飘散在空气里,微弱却刺鼻。
“啪!”
赵辰抬脚踹在林夜肩头的木桶上。
腐烂的木片混着冷水劈头盖脸砸下来,林夜被踹得撞在柴堆上,碎柴扎进后背,尖锐的疼痛从背部传来,仿佛有无数细针扎入皮肉。
小石头尖叫着扑过来要护他,却被赵辰的随从一把拎住后领,像拎小鸡崽子似的甩到一边。
“赵师兄!”小石头哭着去扒拉随从的手,“林哥没偷懒,他每天都最早起来挑水——”
“闭嘴!”赵辰踹开滚到脚边的水桶,木片溅到林夜脸上,带着些刺痛。
“杂役就是杂役,也配跟外门弟子说话?”他弯腰逼近林夜,玄色衣袖扫过对方石灰色的脸,带来一阵凉意,“我要是你啊,早自己滚出玄天宗了。省得占着茅坑不拉屎,丢咱们宗门的脸。”
林夜低头捡起散落在地的水桶碎片。
前世的记忆像潮水般涌上来:他站在废墟里,杨雄的血溅在他军靴上,那人死前的冷笑还清晰得可怕:“林夜,你以为杀了我就能登顶?这世道……从来容不得太锋利的刀。”然后是剧烈的疼痛,他低头看见胸口插着自己最信任的兄弟的枪——再睁眼,就成了这副连灵脉都石化的废体。
“咳。”
苍老的咳嗽声从山道上传来。
李长老拄着青铜拐棍走过来,灰袍下摆沾着晨露,身后跟着两个捧着名册的弟子。
拐杖敲击青石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赵辰立刻站直了,脸上的戾气换成讨好的笑:“李长老早。”
“嗯。”李长老扫了眼满地狼藉,目光在林夜身上顿了顿——这少年他有印象,来杂役房三年,从不多说一句话,可每天挑的水比三个杂役加起来还多。
但再勤快又如何?
星辰废体的体质,连最基础的引气入体都做不到,皮肤还会越来越像石头。
“今日选十个杂役转外门。”李长老翻开名册,“规矩还是老规矩,淘汰最没用的。”
“李长老!”赵辰突然开口,“我看这林夜最没用。方才我见他躲在柴堆后偷懒,连水桶都拿不稳。”他踢了踢地上的碎片,“不如让他跟我比划比划?要是能撑过三招,我赵辰当众给他赔礼。”
围观的杂役们哄笑起来。
有人小声说:“赵师兄可是外门前十的好手,林石雕连灵脉都没有,三招?怕是第一招就成碎石头了。”
林夜攥着水桶碎片的手紧了紧。
他本想低头认了——这具身子确实弱,硬碰硬只会更惨。
可就在这时,后腰突然一麻,像是被电鳗咬了口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踉跄两步,正撞进赵辰怀里。
“哎哎哎!”赵辰倒退两步,脸上的笑僵住,“你还真敢动手?”他抬手就是一记劈空掌,青色星力裹着风刃劈向林夜面门——外门弟子的星力,足够把普通人的脑袋劈成两半。
林夜本能地侧身。
风刃擦着他耳朵刮过,割破了一缕头发。
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丝焦糊味。
可就在这瞬间,他体内突然泛起热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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